谋杀一条狗(二)

黑豹转脸就把被老鼠夹子夹的事给忘了,依然大摇大摆地在这条街出没。天刚黑,我见黑豹又在我家门口出现,就立刻扔出一小块骨头逗它,它一口吃了,显然不过瘾,馋馋地看我,嘴里滴着口水。我适时地扔出那根捆着绳子的大骨头,还没待它咬住,拖起来就跑。黑豹不知是陷阱,拼命地追着我跑,一直跑到小街那没井盖的井旁。我将那骨头踢进井里,用手里的绳一拽一拽地逗它。黑豹看看我,然后又伸头朝黑洞洞的井里看看,末了,竟伸出爪子朝里探。机会到了,我四下看看,见没人,便抬起一脚,狠狠地将黑豹踹进了下水道。此刻,我心咚咚地跳,像有只蛤蟆要跳出我嗓子眼儿似的。

我终于将黑豹给杀了。

 这夜,我睡得很不踏实。几回在梦里竟遇见了黑豹,它依然馋馋地看我,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隔日,我一开院门,整个人立马愣在那儿了。真是活见鬼了,黑豹竟在我家院门外,呆呆地站着,歪头歪脑地看着我,一副憨实无辜的样子。它一身半干的泥污,毛掺(zǎn)拶的,让我觉得它有种“怒发冲冠”的感觉。它见我吃惊地看它,别过脸去,很疲惫、很疲惫地走了。

  我忽然对自己很失望,觉得自己真是无能,居然对付不了一条乡下来的狗!

  黑豹好像从此对我产生了警觉。再用肉骨头之类的食物引诱它,它总是警惕地看我,久久的,疑神疑鬼地看我,然后懒洋洋地走开。

三番五次,黑豹再不上当。

我泄气了,几乎放弃了要杀它的念头。

可是,黑豹又一次惹怒了我。

那天下午,我收晾晒在葡萄藤墙头上的鞋,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好像麦子也晒了双运动鞋,也是白色的。只是他那双一看就知道是廉价的地摊货,不能跟我那双名牌鞋相提并论。谁知在我收鞋的当儿,黑豹一下蹿上来,一□差点咬住那鞋。我吓得一个趔趄(lièqie),差点从板凳上栽下去。麦子看见了,笑了笑,说:“别害怕,黑豹误会了,它以为你要拿我的鞋。”

 我生气了,“你那是什么鞋啊?”

  麦子笑笑,“当然不如你的耐克运动鞋,可黑豹认不出牌子的。”他想为黑豹开脱罪责。

 这个狗东西,它居然把我当作偷鞋贼了! 我几乎熄灭的仇恨又让它点了一把火,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我又默默筹划开那谋杀计划。这回,谋杀黑豹的计划犹如那墙头上的葡萄藤般曲折漫长。一阵秋风过后,藤蔓上的枝叶褪绿转黄,又瑟(sè)瑟缩缩地一片片枯落了,而我那谋杀计划仍没有着落。不过,那枯黄的落叶倒是暗暗提醒了我,它让我想起了屋后的枣树。

我家屋后有几棵大枣树,枣树下有一□井。这□井原是这一片居民的吃水井,后来家家户户安装了自来水,这口井就荒废了。久而久之,井的周围便杂草丛生,葳蕤(wēiruí)一片,几乎将那井给掩盖了。

 又一阵秋风之后,所有的树都秃了。不久,便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薄雪。我将一块干肉用绳系起,吊在那井上的干枣树枝上。黑豹觅食来到这里,看到那吊起的干肉,跳起来去抓,一准会掉到这井里给淹死。

 这谋杀计划很完美,我将那块肉吊起,就扭头走了。

 说来也怪,这之后,我居然将那吊起的干肉给忘了,再也没有想着去看看它。好像连黑豹也一同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

 冬天的脚步来得匆匆,一场大雪将所有的人都堵在了屋里。这日,大雪仍像纸屑一般飘个不停,我冻得瑟瑟缩缩,书也看不下,就躲到厨房取暖。妈妈见我进来,立马给我端了一大碗肉,说:“快吃,暖暖身子。”

  我以为是羊肉,端过来就狼吞虎咽。一边吸吸溜溜地吃,一边问:“妈,你啥时候买的羊肉?”

  妈笑了,“什么羊肉,是隔壁麦子家送来的狗肉,说是他们家黑豹死了,他们不忍心吃,就……好了,快吃吧,狗肉性暖,还大补! ”

  闻听此话,我的胃急遽(jù)痉挛(jìngluán),忽地翻涌上来,我冲出厨房,大吐特吐。这时,不知怎地,黑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陡地浮现在我面前,我鼻子一酸,眼泪潸(shān)然而出。

  春节后,我和同学一块儿逛街,遇见一个卖狗娃子的,神差鬼使,我用妈妈给的压岁钱买了只小黑狗娃抱了回来,偷偷去了麦子家,将那黑狗娃从门缝塞进他家院子,然后急忙折回家来。我刚进门,就听墙那边的谷子兴奋地大叫:“哥,快来看啊,一只小狗娃!”

接着听麦子说:“快拿棉衣来,别冻着它!”

 我不觉心下一松,像掀去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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