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形意拳家路凌云
冯再翔
六十年前,上海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事件:一位年约三十岁的年轻人在街头突然遭到近百名的袭击。这位年轻人虽赤手空拳,但他面对众匪,毫无惧色,采取了“打蛇先打头,擒贼先擒王”的办法,审时度势,专门攻击匪徒们的眼睛及其他要害部位。在他的膝撞拳打脚踢之下,这帮恶棍根本沾不了他的边。战至三十分钟左右,年轻人夺得匪徒手中的短铁藜木手杖后,更是如虎添翼,将这帮恶棍打得跑的跑,伤的伤,全部狼狈抱头鼠窜,胜利地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搏斗。这位武艺超群的年轻人,就是当时人称“路飞侠”的著名京剧武生路凌云。
路凌云一八九四年出生于著名的武术之乡一河北省沧州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由于父母都是武术爱好者,他自幼就受到家庭的薰陶。路凌云早年曾投身于京、津一带有名望的形意拳家尚云样先生的门下,并得到师公李存义的亲自指点,成为国内有名的形意拳家之一。
路老师一生从事戏曲艺术为主、学习研究武术为辅的工作。他于1956年自上海受聘到广州,任广东粤剧院的艺术教师。他创造性地把戏曲艺术和武术有机结合起来,将河北派形意拳中的精、气、神的锻炼要求运用到舞台人物的表演意识中去。形意拳的外形与发劲整体协调,使舞台人物身段造形更富刚柔相济的美感。他还借助丰富的中国武术器械,将武术对打的合理性同逼真性运用到舞台艺术的武打中去。因此,路老师的舞台把子艺术造诣之高,在套路和打法上的独特之处,备受南北戏曲界一致赞誉。
路老师师承古法,法度严谨,武术精洪,但又不落俗套,有自己独特的风貌。他对我国北少林门、河北派形意拳和武当门太极拳的理论和实践都作出了宝贵的贡献。路老师会的拳套很多,对北少林门中的形意拳,武当门中的八卦、太极拳和器械无一不精。如形意五行拳”、“五行连环拳”、“五行八势”、“杂式捶”、“龙形八势打”、“五行十二形连环打”、“十二横拳”老式八卦掌”:“形意、八卦、杨式太极拳”(这套杨式太极拳是路老师在高龄时整理了武禹襄的杨式太极拳后自成一体的“大架式”和“低架式”的太极拳);刀术中的“六合刀”(单刀)、“春秋刀”(大刀);枪术中的“黑白子六合枪”、“哪咤枪”;剑术中的“太极式剑”、太极十三势”、“青萍剑第一套”(女式)、“青萍剑第三套”(男式),“形意三才五行剑”“处女剑(单剑)”、处女剑”(双剑)、“达摩剑”;棍术中的“盘龙棍”、“四通八达棍”、“行者棒”等。他对形意拳中的劈、崩、钻、炮、横中的“崩拳”有独到见解。他创练的左崩拳,(左腿在后),以锻炼左腿为主,屈膝蹲身,高矮一致,既有速度,又有力量,能保持周身完整,步法进退起落整齐合拍,拳势刚猛。他练“五行十二形连环打”,从“出身钻劈横”,“狸猫上树蹬”一段演练下去,动作协调,拳势紧凑,舒展,稳健扎实,劲力精巧,一气呵成,把十二形中的龙、虎、猴、马、龟、鸡、鹋、燕、蛇、骆、鹰、熊表现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各有异态。他对北少林门和武当们中的形意、八卦、太极,以及刀、枪、剑、棍等器械颇有心得,还总结了练功中的“十字要领”:“整、齐、顺、随、连、贯、观、闻、结、合。”路老师解释这“十字要领”为:“整而不散、齐而不乱、顺而不逆、随而不拙、连而不断、贯而不懈、观而不惧,闻而不失、结而不泥,合而不离”。对形意拳的要领,他也总结了“二百九十字诀”:“五形不等闲,要领十字言,手眼身法步,规则却是严,前后步紧随,左右紧相连,气须贯四梢,足抓头顶天,外形发刚劲,内意柔自然,上下须一致,内外气自然,三抱和三顶,互扣和互元,肩松肘下坠,双膝如弓弹,外形内意拳,三节六合传,外表很简单,内意却是难,知外不求内,知易不知难,太极八卦掌,形意紧相连大同小不同,照理是一般,皆是阴阳理,修身内家举,道道非常道,门门有真传,门门须求精,不精亦枉然,你高人亦高,天外还有天,文武学无尽,一生学不完,三体分内外,(内三合:精、气、神,外三合:头、手、足。)内容须统一。似斜而是正,似正又像偏,眼神不可散,看处莫乱观,脖项须竖直,拔背胸要含,出手如钢错,回身钩一般,出手要齐眉,两胁要抱严,抱胁为增力,切记手相连,手眼准稳狠,手脚快抢先,不可怀畏惧,才为形意拳,怯者必败阵,形意拳教吾,内容太复杂,写也不写完。”这“二百九十字诀”是路老师一生对河北派形意拳的独到见解。路老师在练功方面对自己严格要求,集各家之长,补自家之短。他一直坚持练张三丰的太极六气”(指吸、呵、嘘、呼、嘻、吹),晚年时还创造了一套健身练气功一路氏“易筋经”。
路老师高风节,清廉刚正,性格豪爽，为人憨直,既有精湛的拳艺,又有崇高的品德。年青时,旧中国北洋军阀政府总统曹锟要聘请路老师为保镖,被路老师婉言谢绝。
路老师教授形意拳时,规定练武以健身为主；迫不得已与人交手时,规定“三打三不打”,即打强横,打恶霸,打盗贼:不打空弱,不打逃跑,不打倒地。本文一开始所叙述的那场搏斗,就是路老师年轻时为维护梨园声誉,得罪了当时上海黑社会头子柱月笙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这个小头目纠集恶棍实施的报复。
路老师一向为人正派,极有涵养,从来不抱门户之见,从不在任何场合表现自己和自我宣传,从不示人以武。遇到朋友同事有困难,就尽力帮助同行、师兄弟之间有矛盾,他就去排难解纷。由于他一向平等待人,和靄可亲,从不摆架子,所以在戏曲艺术界和社会上享有崇高声誉。路老师退休后仍热心授徒,他在广州荔湾湖公园、广州工人文化宫、东湖公园等地设点义务传授北少林拳和武当拳术和器械。他教授的徒弟、学生,有工人、农民干部、教师、医生,遍及各行各业。广东著名的粤剧小武卢启光就得到过路老师的悉心指教,是路老师的得意门徒。路老师的徒弟有出国到美国、加拿大定居的,他们把路老师亲手教的武术传播到海外。
路凌云老师虽然离开我们六年了,但他高尚的品德,精湛的武功,刚直不阿的性格,精武论，尚武德的精神,值得我们景仰和学习。（本栏责任编辑:王国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