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菊蓉
记得先父在世时,常谈到幼年练功的艰苦和各位老师教他练功的故事。我在钦佩武林先辈的同时,对爸爸这样尊敬老师也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1959年,我和爸爸参加了第一届全运会,离京返沪途经故乡沧州时,我们按照回族习惯扫祭先人墓后,父亲特意走到沙老师墓前致意,甚至失声恸哭起来。一个八旬的白胡子的“老学生”,还这样不忘师情,对我教育实在很深。
爸爸虽生在武术世家,但自幼家境贫寒。练功费鞋费袜,还费粮食,祖父执意不让他练。但沧州一些练武的场所,深深吸引着他,他总去人家的武场子,悄悄地留心学习。他经常去沙老师的场子,沙老师也留意观察他,有时考考他,看他动作练得很好,就让他跟着一块练,并说:孩子,我收下你了!想练和苦练是练武成功的主要条件,我教给你。练把式不能打架闹事,不能缺德。练武是防身抗暴,将来多做好事,要助人为乐!这样我爸爸才免费入学,有了学武的机会。其实,沙老师自己生活也很困难,还这样帮助人。沙老师是回族人,性格豪爽,风趣,乐观,宁愿挨饿也不肯去为有钱人保镖护院,“不为五斗米折腰”,有骨气。他的心愿是自己练就功夫不易,只要中国功夫不失传,留给后人就对得起祖宗了!所以他教我爸爸练武要求全面发展,“海(水性)陆,空(轻功)”的功夫都要练,使爸爸从小打下了武术全能的良好基础,尤其对他爱国,爱武术,谦虚,豪爽,助人为乐等优良品德的形成,也起了一定的作用。所以,沙老师被我爸爸深深地铭记在心中。
爸爸前半生,还处在洋人瞧不起中国人，欺凌中国人的时代。他为了替中国人出口气,不甘洋人蔑称中华儿女为“东亚病夫”,曾多次击败敢于来耀武扬威的洋大力士,先后打败了沙俄大力士康泰尔等人。对于中国武术同道,他从来是以礼相待,礼让为先。他一辈子做了不少“补台”的好事,从来没有拆过同行的“台”(以前叫踢场子),还调解了数不清的武师之间的纠纷,劝喻双方加强团结,互相照顾。
解放后,老人家更加注意团结。他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讲。他经常教育我们说,武术不同门派,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要虚心吸收各家之长,为继承、整理和发展武术贡献自已的全部力量。当他八十多岁高龄的时候,著名电影导演谢晋请他在《大李小李和老李》影片中作配角,拍摄打太极拳的镜头。他作为少林门门长,在全国来说是位德高望重的武术家,竟毫无异议,不取分文,高高兴兴地去客串拍片。他认为,在电影中表演“简化太极拳”,对开展武术有利。他说,只要对党对国家有利我都干。
解放前在一次盛大的表演会上,爸爸表演了各种轻重软硬功夫,有拳术,器械,对练,盘杠子(单杠),摔跤和举石担等项目。他那时正当年富力强,精彩的表演,显示了他的全面技巧和神力,使在场的观众为之倾倒喝绝。当时一个外国记者向爸爸提出,要拍摄他的全套技术,给二千块大洋,如果他能跟着去外国更好,可以签订合同,并说凭他的本领,保证可以在国外发大财。爸爸当即拒绝。他说:“我是中国人,我的技术要传授给中国人。我不给你拍电影,更不去外国!”
(编者注:本文作者是老武术家王子平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