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的蜜月(二)

古珊珊此刻不想暴露真实身份,就说:“口渴了,想讨口水喝。”趁着那女人去倒开水的当口, 她飞快地把这间小屋看了一遍。小屋不足20平方米,中间用一道竹制的屏风隔着,外半间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桌子上搁着一袋苹果香蕉,无疑是郭志超留下的。里半间除了一只书橱, 一张写字台外,就是一张铺开棉被的大床。整个房间,就一道门一扇窗,窗帘紧紧地拉着,其他地方没有任何通道。这就是说,郭志超刚才就与这位女人在这门闩窗闭的20平方米空间中呆了半个小时!

看到这些,古珊珊觉得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她的胸口仿佛被重重地砍了一刀,痛得简直要流血了。她把那女人递过来的那杯开水胡乱地喝了两口, 就跌跌撞撞地开门走了。

  古珊珊走在街上,一串串委屈的泪水沿颊而落, 她伤心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郭志超一边与自己结婚,一边又在这里“金屋藏娇”,难怪他会在新婚蜜月里冷落自己,回避自己! 古珊珊越想越气, 恨不得马上找到郭志超,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但她没找到他,只得连夜乘火车回到了相思镇。

  一个星期后,郭志超出差回来了,古珊珊一见他, 就急不可耐地问他:临江市剪刀巷 369号的那个女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郭志超一听,如当头挨了一棒, 当下脸孔就变了色。他呆呆地望着古珊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古珊珊见他不吱声,又问:“是不是你养着的相好?”郭志超还是不说话。古珊珊再也不能自持,就把那天看到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地说了。

  到这时候,郭志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告诉古珊珊:那位女人是他高中读书时的一位同学的妻子,但那女人命运不佳,结婚两年,刚生下个小宝宝,丈夫就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那女人对丈夫的感情极深,一直沉浸在极度的哀痛之中,成天哭哭啼啼,凄凄切切,不能自拔。为了把她从这种绝望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他们同班的十个男同学约定, 每月轮流着去看望这位苦命的女人一次,给她劝慰,给她帮助,给她温暖, 这个月刚好轮到他郭志超,所以他出了这趟差……

  古珊珊听了这个由来,有些将信将疑, 当即就问:“既然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郭志超说:“我⋯⋯我想等以后再告诉你⋯⋯”“为什么?”“新婚蜜月,我……我怕一时讲不清楚,反而冲淡我们的气氛……”古珊珊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闩门闭窗?”

  郭志超叹了口气说:“那女人脾气怪,说寡妇门前是非多, 不愿让人多嘴多舌,谁去了她都这样。我们也只好随她……”说到这里,郭志超把古珊珊一把搂进怀里,可怜巴巴地说:“珊,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你相信我吧,相信我吧! 我心里只装着你,你千万不要多心,千万不要多心⋯⋯”说着说着,他眼圈红了,泪珠倏地溢出了眼眶,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古珊珊本来就心很软,又深深地爱着郭志超, 她一看郭志超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疼得心都快要碎了。就连忙说:“好了好了,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不怪你。”

  就这样,这对新婚夫妻又重归于好了。而郭志超这时候告诉古珊珊,他今天是赶回来取支票的,有一批业务他下午就要去成交, 所以马上就得走,他请古珊珊千万千万原谅他,待他这次出差回来,他一定要加倍补偿新婚以来失去的一切。说着他在古珊珊脸上吻了一下,就匆匆地走了。

  郭志超这次出差后,古珊珊倒可怜起临江市那个女人来了: 那女人年轻守寡,孤儿寡母,是够痛苦的。人到了这种时候,确实需要人去关心,去温暖,郭志超做得对。她想自己这几天反正没事,倒不如也去劝劝她,女人与女人,有些话也好说些。而且她这样做了,也给郭志超看看,让他知道他妻子不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她也知道怎样去关心别人,温暖别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第二天一早,就风尘仆仆地去了临江市。

  古珊珊这次到了临江市,没有再遮头掩面, 她下车后也买了一大袋苹果和香蕉,然后乘上25 路电车,径直来到剪刀巷 369号, 举手轻轻地敲响了门。门很快开了,那女人同前次一样,把古珊珊迎了进去,然后关上门。古珊珊对那女人嫣然一笑,把那袋苹果、香蕉放到桌上,然后说:“是郭志超叫我来的。”可谁知,那女人竟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什么郭志超。”

古珊珊呆了,忙说:“怎么会不认识呢? 他几天前到你这里来过。”

  那女人又是摇摇头说:“到我这里来的人,我从来不问他们姓名, 就像你一样,我也不会问你的。”

  古珊珊奇怪透了,眨眨眼睛,瞪圆眼睛,怔怔地看着那女人。那女人脸色很冷漠地又说:“真的,我不问,我不是个喜欢探究隐私的女人。”说着,她站起身,朝古珊珊一招手说:“你跟我来吧。”古珊珊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这女人的葫芦里究竟藏着什么药,就跟着她走了。那女人把古珊珊领进了有一张大床的里间,手朝大床上一指, 对古珊珊说:“你躺上去吧!”

  古珊珊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长错了地方,一对眉毛顿时弯成了两个问号。而那女人又对她重复了一句:“叫你躺到床上去,把裤子脱掉。”

  古珊珊这下子吓呆了,不由得身子连连后退道:“这……这是干……干什么?”女人冷冷地说:“给你看病呀。”

“看病!”古珊珊愣住了,“看什么病?”

女人苦笑了一下说:“到我这地方来,还能看什么病? 风流病嘛!”

  古珊珊先是一呆,继而看到女人的书柜上都是医药书籍,最醒目的是几本《性病防治》、《性病探源》等等。她终于恍然大悟:这神秘的369号,原来是个专治性病的私人诊所!

  到这时候,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原来郭志超讲的全是骗人的鬼话,他偷偷摸摸地到这地方来,是因为得了那种“难言病”啊! 难怪他会如此惧怕新婚蜜月1

  古珊珊得知了这个真相,简直要发疯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369号的。她觉得从这个地方出来,使她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她这一次回到相思镇,没有再上郭志超屋里去。

  几天后,郭志超回来了。他找到古珊珊家里, 古珊珊已经哭肿了眼睛。她见了郭志超,只冷冷地对他说:他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郭志超连声问她为什么? 她激愤地把发现369号秘密的事说了。

  郭志超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在古珊珊面前跪了下去,连连说自己对不起古珊珊,接着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原来, 就在郭志超定下结婚日子,把一切交给古珊珊筹办,自己出差广州那次,他经人介绍,与一位港商去洽谈一笔业务。对方是位三十多岁的女人。他为了获得这笔业务, 千方百计地去讨得这女人的喜欢。

  一天晚上, 这女人邀请郭志超到她房间里去坐坐。谁知一进房间,那位女港商竟穿着半透明的迷你裙, 她见了他, 就扑了上去……就这样,郭志超轻而易举地被俘虏了,自然,那笔业务也轻而易举地属于了郭志超。

  谁知不久,郭志超发现自己染上了那种“难言病”。他吓懵了, 他不敢到大医院去医治, 就千方百计打听到临江市有那么一位秘密的私营医生。因为他出差前就定下了结婚的日子,回来后只得硬着头皮履行婚礼, 但他千方百计地躲避与古珊珊“同房”。结婚第三天, 他借口出差去临江市,是因为那日子是那医生规定他必须去复诊的……

  郭志超说完这些,又告诉古珊珊:“我这次又去了那位医生处,经检查,那医生说我的病已经好了。”接着, 他声泪俱下地恳求古珊珊原谅他这唯.一的一次过失……可是,古珊珊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行! 我们再结合在一起, 我会恶心一辈子的!”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把郭志超推出了门,……

  郭志超蹬足捶胸,悔恨万千。失去古珊珊这样的姑娘,对他来说,简直像失去了一切,但他又能去怪谁呢? 自己太不严肃、太不自重了。他一声声地哭喊着:“我真悔啊,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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