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盈
束河是丽江旁边的一个古镇,在古代应该算是茶马古道上一个重要的驿站。相对于今日闹哄哄的丽江而言,这个刚被开发的小镇显得清冷而古朴。
我是在一个雨雾蒙蒙的天气中来到束河的。虽然只是雨雾,但已经足够阴冷。玉龙雪山上吹下的风不仅吹去了七月的燥热,更吹走了青石板街巷上为数不多的游人。这样一来,整个古镇似乎只有我一个外地人,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且惊且叹地欣赏着这安静、幽静、散淡的古镇生活。
这是一条背街的巷子。除了更加荒僻、更加古老、更加安静外,倒也没什么特别。我信步朝前走着,正打算回头,突然,几张灿烂的笑脸让我愣住了。
向日葵!
几株瘦瘦小小的向日葵,像无意中被丢落到这个荒芜的园子中似的,竟然也毫无怨言地托着沉重的大脑袋,奋力仰脸,追赶太阳。
紧接着,我便看到了他。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他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当时的他,正端然坐在门槛上,低头用心绑着几个用树枝拼成的手工像框。树枝很新鲜,有股清新的木头味道。
他的店很有特色,但是在束河,有特色的店很多。我轻轻地从他身边跨进小店,他竟然连头也没有抬,好像这个店是我的一般。
店里有很多藏饰,凌乱但颇有情趣地挂在一个枯树枝上;两排T恤,上面画了各式东巴文字、藏经与漫画;还有很多别致但却说不出用处的小东西,随意摆在朽木做的架子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一幅油画,一对恋人,手牵手走在一条崎岖的花间道上,道两旁是搭晒着青棵的粮架,头顶上是低低的蓝天,白云好像棉花糖,似乎踮着脚尖便能舔上一口似的……
这时,一只小得像玩具一样的小狗跑了进来,先警惕地在我裤脚边嗅了一嗅,然后,摇着尾巴跑到男孩身边。
正在聚精会神工作着的男孩,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活计,伸手在小狗脑袋上,轻轻地抚了又抚。。。。
刹那间,我的心底被什么东西温柔地触动了,很感动,很轻柔。
“你的狗吗?”我信步走上前,轻声问。
无论是在丽江还是在束河“不要和陌生人讲话”是可笑的。每个人都很放松,和陌生人讲话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邻居家的,我的狗在那里。”男孩说着,指了指面前园子里一只被拴起的沙皮狗。狗很胖,不大不小,棕黄色的皮毛油光发亮,黑眼珠清澈而天真。
“哇,好可爱的小家伙!”我由衷地赞叹。
男孩又一次淡淡地笑了。这时,我才真正看清男孩的模样，很年轻、很干净,像女孩一样白净而清秀。
“它叫歪歪,我叫阿甘。”男孩说着,随手扯出一张牦牛皮搭在身边的门槛上,“坐下吧。他自然地说。我顺从地坐下。
阿甘是福建人,小时候曾经在越南做过难民,记忆中便是随着父母在农场里做活。“农场很辛苦,但是亲近泥土和自然,大家的关系也就简单纯粹,互相帮助,互相分担,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是,长大后,才发现,其实,人与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阿甘苦笑,脸上有隐隐的无奈。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你才选择离开呢?”我问。
“不,我喜欢行走在路上的感觉。我的流浪从初中就开始了,这么多年,我到过很多很多地方。曾经在中甸的噶丹·松赞林下开过店,也曾经到梅里雪山转过山。小时候的心愿就是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走,直到以北京为终点。但是,现在,我发觉,束河倒是一个可以让我暂时安定下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