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我的曾祖父在当地是个好猎手。他背阔胸宽,身材高大,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那一年,曾祖父多喝了点酒,竟对同伴们夸下海口,说他今晚要独自上山去逮两只狼仔回来下酒。说完,他真的扛上猎枪,戴上狗皮帽,摇摇晃晃地上山去了。

  半夜时分,曾祖父走进了大森林。此刻,森林里黑魑魅的,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像鬼叫似的一声响过一声,令人胆战心惊。曾祖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酒也醒了大半。有经验的猎人深知,此刻如果碰上熊瞎子,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曾祖父想打退堂鼓,可是自己夸下的海口,真要临阵脱逃, 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无奈, 只得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挪动着步子往前走。

  曾祖父扛着枪,敏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寻觅着狼的踪迹。很遗憾,大半夜过去了,一根狼毛也没找到。这时,曾祖父感到有些累了,就坐在一棵树下休息。突然,听到树后传来轻微的鼾声。曾祖父觉得奇怪,他端起枪,轻手轻脚地向树后走去。由于天黑,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火镰,点燃了枯枝,在火光的照耀下,树后出现了一个天然的岩洞,朝里望望,见洞内的一堆枯枝中偎依着两只出生不久的小熊。小熊的身体一起一伏,发出微微的鼾声。显然,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曾祖父心里一阵狂喜,连忙取下狗皮帽,把两只小熊装在了帽子里,快步下山去了。

  回到家, 曾祖父用米汤喂小熊,可小熊不会吃,饿得“嗷嗷”乱叫。曾祖父想起自家的大黄狗刚下了崽,心中不由大喜,马上将小熊抱到狗窝中。于是,两只小熊在大黄狗的哺乳下,渐渐长大。

一年多过去了,两只小熊长成了半大的黑熊,它们温顺可爱,完全失去了众多兽类的野性。它们一前一后地跟着曾祖父上山打猎,枪声一响,这两个小家伙便会机灵地钻入丛林中,不一会儿,就叼着受伤的野物,撒欢似的小跑回来,用头拱着曾祖父的腿,用嘴舔着他的手,兴奋地转着圈。这个时候,曾祖父就会用他粗壮的大手,摸摸它们的头,丢给它们一块肉。这两个小家伙,就会高兴得互相追逐、嬉戏,满地打滚。

  一晃又过了半年多。这天早晨,曾祖父又像往常一样,带着两个小家伙上山了。当走到半山腰时,猛地听见树枝“沙沙”作响。随即从林中窜出一只大黑熊,笨拙地在前面摇晃着,曾祖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机警地闪在了树后。那大黑熊听到声响。猛地转过身来,一下子看到了两只小熊,它们的目光互相对视着,突然,大黑熊浑身的毛激动得竖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两只小熊先是紧张地望着大黑熊,渐渐地,它们也激动起来,仿佛听到了遥远而熟悉的呼唤。“嗷……嗷……”大黑熊不断地吼叫着,深情地看着这两只小熊。终于,两只小熊的目光由混沌变得清澈,身子猛然竖了起来,“嗷……嗷……”和大黑熊遥相呼应。

  这时,曾祖父醒悟过来,他赶紧端起猎枪。

“轰……”

  枪响了。伴随着山林的震动,一团火焰喷出,直扑大黑熊的脑门。刹那间, 大黑熊脑门上涌出一股血柱, 不断地向四周喷射着。“嗷——嗷——”大黑熊惨叫着,跌跌撞撞地朝曾祖父扑来,可没走几步,“通”的一下栽倒在血泊中。

  一时间, 山林中仿佛没有了生命, 静得令人可怕。两只小熊惊呆了, 似被钉子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死去的大黑熊。也不知过了多久, 它们似乎回过神来, 一反常态地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曾祖父。

这个时候,曾祖父突然醒悟过来,那只被打死的大黑熊就是小黑熊的母亲!他心底一沉,似乎意识到大事不好,他想拔脚逃跑,可是来不及了,两只小黑熊一声怪叫,一起扑了上来。曾祖父左脸被重重地挨了一掌,顿时,他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曾祖父是被人们抬下山的,他左脸血肉模糊,左眼球也被打飞了。从此以后,两只小熊再也没有回来过,曾祖父也不再上山打猎。只有这个故事,在我们家族中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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