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的童话(一)

[捷克斯洛伐克]卡雷尔。佩克

话说从前有一个穷苦人。也真是的,他的名字却叫作弗朗蒂歇克·国王。不过叫他这字,也只有在他因为无家可归,流浪街头而给巡夜的警察带进警察局的时候。他们在那里一个厚本子上记下他这个名字,然后让他在铺板上睡一夜,第二天早晨又把他赶出来了。也就是在这种时候,警察才叫他“弗朗蒂歇克·国王”,而其他人叫他却根本不同,叫他:流浪汉、无业游民、好吃懒做的、穿得破破烂烂的、无家可归的、懒鬼、可疑分子、臭要饭的、瘪三、讨厌家伙、穷鬼、光棍、坏蛋、骗子等等各式各样的难听名字。假使为了每一个这类名字付给他一个克朗的话,那他早就能买上黄皮鞋甚至帽子了,可他什么也没买上,只靠人家给他的一点点东西过日子。

由此可见,上述的这个弗朗蒂歇克·国王没有什么好名声,他实际上也不过是个流浪汉,没有工作,只会演奏肠子。你们知道怎么演奏肠子吗?是这样的:要是一个人早上大米没粘牙,中午画饼充饥,晚上吃不饱,他的肚子就要饿得咕咕响;这就称为演奏肠子。

弗朗蒂歇克·国王就这样学会了演奏肠子,简直可以开音乐会了;完全可以说他有一副音乐肠子:真的,有了这种肠子——这可怜家伙哪里还能长肉呢!他饿得实在够受,扔给他一块面包一他吃下去;扔给他几声骂他的话——他也照样吞下去!要是什么也得不到手,他就躺在哪个墙脚过夜,央求星星看着点,别让他的旧帽子在他睡着时给人偷了。

流浪汉的童话

这样的流浪汉也多少明白生活中的一些道理:他知道什么地方有人会给他吃点东西,什么地方只会有人骂他;他知道哪儿有恶狗,它们对时穷人龇起牙来,一点也不比巡捕客气。可我要告诉你们,也有那么一只狗……它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小狐。这只可怜的狗,如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只小狐在希日地方一个城堡里当差,它有那么个古怪脾气,只要看见流浪的人,就高兴得大声汪汪叫,围着他跳舞,直接送他进东家的厨房。假使有尊贵的老爷——比方说男爵、伯爵、公爵或者布拉格的大主教——到城堡来,这只小狐却发疯似的对他吠叫,要不是赶车的把它给锁进马房,它就一定要扑上去咬来访的老爷了……你们瞧,狗也有各种各样的,就跟人一样。

既然我们已经讲到狗,小朋友,你们知道狗为什么摇尾巴吗?

这也有一个故事。据说上帝创造了世界以后,就去看望他创造的一样一样东西,问他们在世界上过得可好,是不是样样都满意了,还需要什么吗。最后轮到来看世界上的第一只狗。上帝问它是不是一切都满意了,还需要不需要什么东西。狗本来想摇头说:主啊,没有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再需要了;可它这时候正竖起耳朵听着什么有趣之至的声音,弄错了,却摇起尾巴来。从此以后狗就净是摇尾巴,而其他动物——一比方说马和牛——会像人那样点头。唯有猩猪既不会摇头也不会点头,全因为上帝问它话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它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满意了,它只管用鼻子去拱地找橡实,不耐烦地摇着小尾巴,像是说:“对不起,请等一等,我这会儿没工夫。”从此猪一直晃着小尾巴,而且为了罚它,它那根小尾巴总是粘着芥子或者辣根,让它死后还辣它。从创世以来就是这样了…—

不过我今天不打算讲这些故事,而要讲那个叫弗朗蒂歇克·国王的流浪汉。对了,我们这个流浪汉差不多走遍了整个世界;他甚至到过特鲁特诺夫、克拉洛夫一格拉德策、斯卡利策,又到过沃多洛夫、马尔绍夫和其他远地方……有一个时候,他还到过日尔诺夫策,在我的爷爷那儿干过活,可你们知道,流浪汉毕竟是流浪汉,很快他又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走了,不知是到斯塔尔科奇,还是到了天涯海角,反正又没了踪影——他就是这个安定不下来的脾气。

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大家叫他做流浪汉、浪荡魄等等,有人甚至叫他做小偷、流氓或者强盗,可这完全是无中生有,是污蔑他:弗朗蒂歇克。国王从来没拿过、偷过和抢过别人的东西。请你们相信我的话好了,他一根线也不拿人家的!正因为他这样诚实,他最后受到了大大的尊敬。我这会儿正是要给你们讲这件事。

有一回,这个流浪汉弗朗蒂歇克站在波德梅斯捷奇卡附近的十字路口,正在那里想:是到维切克家讨个小面包好呢,还是去问普罗乌兹老先生讨个羊角面包好。正巧这时候,他身边走过一位戴圆顶礼帽的先生,一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旅游者,十分神气,手里拿着个小手提箱。忽然刮起一阵风,把这位先生头上的圆顶礼帽吹了下来,吹得它一路上往前咕噜噜滚去。

“请给我拿一会儿,朋友。”那位先生叫了一声,随手把自己的小手提箱交给了流浪汉弗朗蒂歇克。

弗朗蒂歇克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先生已经飞也似的去追那顶帽子了,只是但见灰尘滚滚!

流浪汉的童话

弗朗蒂歇克·国王只好拎着那个小手提箱站在那里,等着它的主人回来。他等了半个小时,他等了一个小时,可它的主人一直不回来。弗朗蒂歇克又不敢离开一下去讨面包,那位不认识的先生回来找手提箱,却跟他错过了。他等了两个小时,等了三个小时,为了不太无聊,只好又演奏他的肠子。

那个人一直不回来,天已经黑了。天上星星闪烁。全城的人都像猫在灶头上蜷伏起来睡着了;只是不喵喵叫——因为他们不是猫。他们都睡得那么甜,可是这位可怜的流浪汉弗朗蒂歇克却一个劲儿地直挺挺站着,冷得要命,眼睁睁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只等那个不认识的人回来。

半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响,他就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您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等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弗朗蒂歇克说。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那可怕的声音又问。

是那个人的手提箱,“流浪汉说,“他关照我替他拿着,直到他回来。”

“那个人在哪儿?”那可怕的声音第三次问。

“他追他的帽子去了。”弗朗蒂歇克回答说。

“哈哈哈!”那很凶的声音说,“太可疑了。您跟我来!”

“我怎么能走开呢?”流浪汉想反对,“我得在这儿等到他回来。”

“我以法律的名义宣布,您被捕了!”那很凶的声音吼了起来,弗朗蒂歇克顿时明白,这个人正是警察博乌拉先生,跟他争是没有用的。

他搔搔后脑勺,叹了口气,只好跟着博乌拉先生上警察局去。他们在那个厚本子上记下了他的名字,把他关进了看守所,拿走了手提箱,要等到法官先生来。

第二天早晨,流浪汉给带去见法官先生。老天爷,怎么就想不到呢,这位法官先生就是高级文官舒尔茨先生。如今他也待在那无忧无虑的天堂了。

“哼,你这无业游民,废物,好吃懒做的家伙,”法官说,“你又到这儿来了?由于你无家可归,我们把你关了一天,算下来一个月还不到!天啊,我碰到你这种人,朋友,也真叫倒霉!这一回又为什么把你带来了?为了你在街头游来荡去吗?”

“不是的,法官先生,”流浪汉弗朗蒂歇克回答说,“这一回博乌拉先生把我带来,正好相反,是因为我一直站着不动。”

“那么,你这流浪汉,”法官说,“你干吗一直站着不动呢?你不这样一直站着不动,就不会把你带来了!不过我听说,从你手里找到了一个什么手提箱。这是真的吗?‘?”

“对不起,先生,”流浪汉说,“这手提箱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交给我拿着的。”

“呵呵!”法官先生叫起来,“我知道您这个不认识的人!你们这些弟兄偷了东西,总说是个什么不认识的人给的。朋友,您骗不了我们!我问您,手提箱里有些什么东西?”

“说谎当场死掉,我不知道。”流浪汉弗朗蒂歇克说。

“哼,你呀,浪荡鬼!”法官先生说,“我们这就来看!”

法官先生打开手提箱,惊讶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手提箱里塞满了钱。法官一数,里面一共有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外加一把牙刷!

“真该死,”法官先生叫起来,“朋友,这些钱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对不起,法官先生!”弗朗蒂歇克·国王回答说,“这个手提箱是一位不认识的先生叫我给他拿的,他的帽子给风吹走,他追帽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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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这个骗子!”法官先生吼叫起来,“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吗?那个人会相信你,会把一百三十六万七干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外加一把牙刷交给你这个叫花子?我倒想见见他!。…”现在上看守所去吧!你放心,你偷了谁的钱,我们会搞清楚的。“

就这样,可怜的弗朗蒂歇克在看守所里给关了很久。

冬天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可还没人来报告丢失这笔钱,于是法官舒尔茨先生、警察博乌拉先生以及法院和警察局的其他先生们已经开始疑心,弗朗蒂歇克·国王这个无业、无固定住址、一再犯案的乞丐流民准在什么地方把一个不知名的人杀死埋掉,把他那一手提箱的钱抢走了。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年零一天,弗朗蒂歇克·国王又被带上法庭,要判他杀害了一个不知名的人,抢劫了他一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一十五元九角二分和一把牙刷的罪。

唉呀呀,朋友,那可不得了一犯了这样的罪可是要判绞刑的呀!

“哼,你这恶棍,坏蛋,强盗,”法官先生对被告人说,“你还是全招认出来的好:你在哪里杀害了那位先生,并且把他埋在哪里了?承认了可以绞得轻些。”

“可我并没有杀害他!”可怜的弗朗蒂歇克申辩说,“他只是去追他那顶帽子,连影子也没有了。他像裁缝钻进全是人潮的市场,飞得无影无踪。这手提箱是他亲自塞到我手里来的。”

“好,”法官先生叹了口气,“既然你:你愿意这样,那我们就只好不等你承认认就绞死你了……博乌拉先生,上帝保佑,请您绞死这个怙恶不悛的坏蛋吧!”

他还没把话说完,门就砰地打开,进来了一位不认识的人,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是灰尘。

“到底找到了!”他一口气说。

找到谁了?“法官先生用严厉的声音问。 “找到圆顶礼帽啊!”不认识的人说,“可乱七八糟地忙了一通,好心的人们!……你们想象一下吧,一年前我正在波德梅斯捷奇卡附近的路上走,忽然吹来一阵风,把我头上的帽子吹走了。我随手把我的手提箱交给了一个什么人,接着——呼的一声——就跑着去追我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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