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折腾(二)

神保心里虽觉得房钱太贵,但又羞于张口,说一声:“我们只住一晚。”哪知一摸衣兜,脸“刷”一下煞白。再看衣襟,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贴身兜兜已空空荡荡。他额头上汗珠直往下流,眼前一黑,“咚”整个人晕倒在地上。

  银花一看,吓得扑上去急急地喊:“神保,你醒醒,你醒醒。”老板娘也慌忙上前抢救,又掐人中,又涂清凉油,折腾了好一阵子,神保才苏醒过来。银花问:“神保,咋啦?”“唉,钱被偷光啦!”银花紧张地翻遍丈夫全身衣服口袋,也不见藏在贴身衣兜那两千块钱的影子,银花禁不住抱着丈夫放声大哭。

  韦珍听说钱没了,那张弥勒佛的脸立即变成了“狼外婆”。她顺手把银花的小包往门外一扔,说:“去去去,我家没死人,到大街上哭去,两个丧门星!”

  神保央求道:“大嫂,你行行好,让我俩住一宿吧,在省城我们没亲没戚……”“没钱还想住店?”韦珍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不走?我拿扫帚扫啦!”

  银花见韦珍这么势利,柳眉一竖,眼泪一抹,捡起小包,拉着丈夫的手,说:“哼!走就走。我就不信,省城这么大,就没我们立脚的地方。”说罢冲着韦珍瞪了一眼,一扭腰,抬腿就朝门外走。

  哪知银花这回头一瞪眼,转身一扭腰,那娇态,那美姿,把韦珍看呆了。心里说:这女人多美呀!只见她立即脸又笑成了弥勒佛,嘴里喊一声:“慢!”拉住银花,上下左右细细打量,嘻嘻一笑,说:“银花妹子,大姐和你开玩笑的,你留下,留下当服务员,帮帮大姐我。工资按劳取酬,管吃管住,咋样?”银花问:“我丈夫神保呢?”“他好办。”韦珍拍着胸脯说,“我表哥是工头,我介绍他去打散工。不过,他不能住在我店里。”神保一听吃住有了着落,心里的石头已落下一半,只是担心银花的身子,急着问:“我妻子有身孕了,不能干重活,当服务员活重不重?”“不重,不重。”韦珍满脸堆着笑容,“傻兄弟,你疼老婆,大姐能不疼银花妹子?”

两口子现在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 夫妻俩嘀咕了一阵, 便答应了。临分手时,神保千叮咛万嘱咐,叫银花千万别累坏身子,影响了胎儿,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2.打工生涯 韦珍可是个有眼光、有心机的女老板, 她留下银花,就是冲着她的脸蛋和身材,她相信这个乡下美人,准能使她这爿地处偏僻、生意清淡的旅店兴隆发达,财源滚滚。她把神保送到工地后,回来便交代银花,要她每天到火车站和汽车站去招揽旅客,每招来一个,奖金五角;一次招来十个旅客,另加奖金一元。

果然,银花经韦珍精心打扮之后,既有乡村女子的自然,又有城市女郎的妩媚;既不失村姑的朴实,又含城市姑娘的姣美。

  做揽客女, 对生长在农村的银花来说, 过去做梦也不会想到。但为了能在城里混下去,为了把被小偷偷去的钱挣回来,她只好硬着头皮,到车站去揽客。开始,她见一些揽客女见了旅客就蜂拥而上,又拽又拉,她的心就怦怦直跳,脸红得火烫火烫,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更没勇气上去拉扯旅客。然而,在韦珍的一再调教下,几天过后,她慢慢适应了,胆子也大了。而更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有些旅客竟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这么一来,她拉来的旅客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旅社的生意自然也日益兴旺,韦珍乐得心花怒放,有时候便额外地多给银花塞些奖金,加上一些旅客给的小费,银花干得越来越舒心欢畅,忙得一刻也闲不下来。

  银花每天去车站揽客,总要经过一个卡拉OK小歌舞厅,里面总会传出男男女女的歌声,她忍不住和着哼几声。这天她正边走边哼时,有几个男青年围上来说:“小姐,你的歌唱得棒极了,和哥们进去施展一下歌喉,咋样?”银花吓得拔腿就逃。

  说真的,银花的歌的确唱得不赖。她读初中时,音乐老师发现她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曾有意识地教她唱歌跳舞,每逢节日学校举行的晚会上,她总能登台一展歌喉。她是学校出了名的“歌星”。可自从结了婚,生了孩子,她几乎和歌舞绝了缘。

  这天,银花又到车站揽客。这时,从车站检票口走出一位旅客,只见他三十多岁,一米七五个头,宽额国字脸,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眼镜,举止斯文,颇有几分学者风度;他手提一只考克箱,眼神明亮,走路潇洒,似乎又兼有商人气派。他一出车站,就让一群揽客女给包围了。他一边朝身边的姑娘们摆手,一边两眼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银花身上。转眼间他“杀”出重围,急步走到银花面前,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出神。

  银花见有人紧盯自己,脸上不觉飞起两朵红云,说:“先生,你住店?”那人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住你的店。”“谢谢,不过我的店稍远些,在深巷里。”“没关系,没关系,”那人说,“你能走得到的地方,我也能走到。”银花见那人主动要住她的旅店,自然高兴,就把他领到旅店,登记后,便根据他的要求把他安排在 202单间房内。

  银花了解到,这位旅客,名叫吕牧,说是来省城办事的。当银花按照旅店规定,来 202房间清扫送水时,吕牧竟站起来,彬彬有礼地相迎,给她让坐,递饮料,弄得银花直往后退,红着脸说:“吕先生,你是客人,我是服务员,你这样反客为主,就为难我了。”听她这么说,吕牧愣了愣,就不勉强了。

  谁知从第二天开始, 每当银花走进 202房间时, 吕牧总是特别殷勤相待,弄得银花真有点进退两难。更使银花奇怪的是,有几天她去车站时,无意间竟发现吕牧也去车站, 远远地站在那儿望着她。她弄不明白,这个吕牧,是去车站等人,还是⋯⋯她解不开这个谜,她想把这事对韦珍说,又怕这女人张扬开去。她想去工地找神保,又怕神保这愣头青给捅出什么漏子来。

  这天,银花给吕牧送水时,吕牧又彬彬有礼地相迎,并且请她坐下。银花实在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吕先生,你……你干吗对我这么客气?”

  吕牧神色凄楚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你像一个人。”说着从考克箱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银花,“我见到你,就像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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