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转化”同样是极为重要的。思维条理的紊乱,篇章组织能力的薄弱,表现技巧的缺乏,语言素养的低下,这对于“写作”来说,同样是严重的问题,是“后天”的失调,是极大的遗憾!我们的“文字”本来是可以对观念、感情等思维活动做出精确、形象、细微的描述的,但是,你忽略或疏于“思维”和“表述”在文字上的“中介”,那么,你“表述”什么?又怎么能做到精确、形象、细微的“表述”呢?所以,这第二重“转化”即思维的“物化”,是手段,是关键,同样是十分要紧的。当然,如果只有这一重“转化”而前者不好,那也自然不能把“文章”写好。思维很严密、有条理的人很多,能把这种“条理形诸文字的人,就不那么多了;讲究表现技巧的人也相当多,靠这种“技巧”就能够写出佳作的人,却甚为寥寥。拿“布局” “安排”的能力来说,结构力最强的怕莫过于建筑师、园林艺术家了,但远不是所有的建筑师、园林家都能写好“文章”的;再拿“遣词” “造语”的能力来说,语言素养最强的怕是辞书编纂者、语法学家了,但远不是所有的辞书、语法专家都能写好“文章”的。所以,“写作”这一行为过程,必须完成“物—意—文”的双重“转化”,缺一而不可。
很多外国古典作家也都讲到了这个问题。被马克思、恩格斯称为“本质上是一位革命家”,“天才的预言家”的英国诗人雪莱,他在《伊斯兰的起义》—书的“序言”里就曾这样说过:“诚然,脑力迟钝、观察力不灵敏的人,不可能单凭教育就享有诗人的称号;脑力并不迟钝、观察力也并不失之灵敏,但是辞难达意、或是辞不达意的人,也不能单凭教育而享有诗人的称号。”在这里,雪莱显然是把脑力、观察力和言辞表达力相对举的,他强调了作为一个“诗人”这两方面能力的不可或缺。被恩格斯称为“伟大”的“现实主义大师”的法国作家巴尔扎克也说过: “作者希望,如果他说:‘文学艺术是由两个截然安不同的部分——观察和表现所组成的’,希望这句话符合每一个有识之士(包括智力高的或智力低的)的看法。”巴尔扎克这些话是在他的一部小说《驴皮记》、的“初版序言‘里说的。接下去,他阐释说:“许多杰出人物都有天赋的敏锐观察才能,却不善于用生动的形式体现自己的思想;另一些作家词句优美,却缺乏洞察力和孜孜好求的精神,以便发现和记住一切。这两种才能在某种程度上产生了文学的视觉与触觉。这个人的长处:技巧;另一人的长处:才思。这一个人手抚琴弦,而没有创造出一个引人落泪或发人深思的崇高和声;另一个人因为缺乏乐器,只能写出供自己歌呀咏的诗篇。”在巴尔扎克看来,观察和表现、才思和技巧,这两种才能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往往并不统一的,而“写作”却至少应该“兼有这两种力量”——这正是“写作”的困难之处。法国杰出作家福楼拜也这样说过: “我相信字句的圆润算不了什么,但是写好才是一切,因为‘写好同时就是感受好、想好和说好, (布封)。可见末一个全仗前两个,为了想就必须感受强烈,为了表现就必须想。”这是他写给乔治·桑的一封信里的话。这之前,乔治·桑曾批评他太重视“形式”、“字句”,她认为只要“把你的心、脑聚集起来的情感和观念当作你的粮食;字句,你那样重视的形式就自动从你消化的东西里头流出来了”。福楼拜不完全赞同她这种带有“内容即形式”倾向的意见,因而讲了上面的一段话。在这段话里,福楼拜提出了“感受好—想好—-写好”的见解,认为“写好”须“想好”, “想好”须“感受好”,但归根结底, “写好”才是一切“。因为“写好”就同时包括了“想好”和“感受好”。他还说:“总之,我相信形式和内容是两种细致的东西、两种实体,混在一起,永远谁也离不开谁。”法国著名小说家左拉也认为: “观察并不等于一切,还得要表现。”俄国现实主义作家屠格涅夫也认为:“对于艺术事业, 怎么写?’这个问题比‘写什么?’更为重要。”所有这—切论述,实质上都接触、论及了写作的“双重转化”问题,对我们理解这个命题有着直接启示的意义。